自从尤瑟夫被接回到家里后，章呦廷的权威不时被这个儿子所挑衅。最主要表现在于章呦廷认真地制定的规则并没有被尤瑟夫努力地遵守。章呦廷知道作为成年人的尤瑟夫搬回家里来住，父子俩之间正面冲突的机会不断。在从YY医院回来之后，章呦廷就和尤瑟夫约法三章，尤瑟夫倒是没有态度异议，痛痛快快地答应了。但实际执行起来就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儿了。说实在的，这个也不能完全怨在尤瑟夫身上。
尤瑟夫是个成年人了，但毕竟是不同于普通的成年人。章呦廷一时半会儿不能接受这个现实。譬如尤瑟夫经常不能按时吃药。一旦章呦廷提醒，尤瑟夫会立马反弹，蹬鼻子上脸，认为章呦廷还想继续控制他自己。
章呦廷想，妻子也时常暗地里提醒，不要和儿子一般计较。
“难道我们要把他赶出家门么？”章呦廷心里憋着股气，有时候回到家里觉得呼吸不畅。
第一期疗程结束以后，章呦廷和妻子带着尤瑟夫去就近的一家属于保险范围内的桂医生检查。把一头银发梳理得一丝不苟的桂医生认为患者二月份被医生确诊为抑郁症是对的，但按照他的经验，尤瑟夫患的不是单相抑郁。复查核实后，尤瑟夫确诊为噪郁双相情感障碍，或许这是最近半年期间病情一直反复的原因。尤瑟夫开始遵照医生的指引服药。药物似乎能够有效控制抑郁症，尤瑟夫的病情开始稳定。桂医生提醒药物会带来一定的副作用。章呦廷和妻子只是暗暗祷告，让药物在儿子身上的副作用降到最低。
章呦廷不停地做起梦来。章呦廷做的梦千奇百怪，越来越频繁。好多梦他都无法释然。或许是因为自己的压力太大？有时候是整夜跟工作有关的梦，早上醒来，觉得胸口像是堵了一堆东西，白天上班，晚上还要做上班的梦，真个是位生活的苦逼么？
有天晚上章呦廷梦见自己和另外两个人给几棵树木治病。他好似个医生，手里握有一副橙色的电钻，在一棵大树上钻啊钻。未几，冒出来的钻出物看起来类似人的大脑，灰白色，有褶皱状。现实生活中的章呦廷十分怕长有长脚的蜘蛛，可梦里的章呦廷一点也不恐惧。他用手扶了扶眼镜框，仔细地检视着这物件，心里想：“你为什么要这么复杂呢？我要好好研究研究一下。”
更令人沮丧的是，有很多次，章呦廷做的梦几乎是在一次一次的重复。他梦见自己不知道什么原因回到了国内。接着在国内的研究生院开始重新读书。攻读许久，梦中的章呦廷忽然又醒悟到，自己不是已经在美国读了博士，早就开始工作很多年了么？为何还现在这么混着浪费光阴？
章呦廷在梦里连连捶胸顿脚，“为什么我不回到美国继续自己的工作呢？”章呦廷同样的梦至少做了四，五次。早上醒来，他心有余悸地向妻子诉说如此让他郁闷的梦境。
妻子对他讲，“你就放松放松吧，不要想那么多了！”章呦廷平时寡言少语，工作起来一股劲儿，但没有太多的朋友。他除了看看政治新闻，好像也没有什么业余爱好打发时间。以前有一阵子他想着去打高尔夫球，但买了一套高尔夫球杆后，就开始“三天打鱼，两天晒网”起来。现在，高尔夫球杆们在车库里放着给蜘蛛们结网。章呦廷立志要学习游泳，一篇来自加拿大有关游泳池里池水倒底含有多少人的尿液的报导让他耿耿于怀，止步不前。
家里空气的凝重让章呦廷想起上次去按摩的情景。既然当时的感觉还好，那就再试一次，去趟“好再来”吧。
章呦廷咬着牙走了进去，立即感觉“好再来”里面焕然一新，好像到了另外一家店。原来“好再来”经过内部装修，显得轻松明快。
站在柜台那边的女士也换了个人。
“你好，请进！需要按摩吗？四十五分钟还是一个小时？”
章呦廷犹豫了一下，说：“一个小时吧。”
章呦廷这次的按摩经历跟上次好像完全不一样。这位女士的手法很有力。要不是实在不好意思，他就会大声喊疼的。
章呦廷趴在床上，忍着疼，感受着脊背被刮痧的“疼并快乐着”。
“以后要常来的，你的痧很重，说明毒比较多。”那位自称“非赢”的女士告诫章呦廷，“刮痧有助于排出你体内的毒。”
章呦廷按摩完以后，心旷神怡。他兴致勃勃地走了出去。钱么，什么东西？赚了就是花的。章呦廷真地服了气。此后每当他心里有郁结的时候，按摩仿佛成了一剂良药。他以前从中药店里买狗皮膏药，腰痛的时候，就请妻子在腰间贴上两张，聊胜于无。现在按摩似乎是百年老店里面的货真价实的狗皮膏药。
作者简介：关东胜，艺美网专栏作家，工学博士（美国）、工商管理硕士（美国）。曾任教于京城高校，现定居美国，从事食品安全和品控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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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志平摄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