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志平的小屋

 

如今知道《四月影会》的人,至少也得是60岁以上的老人了, 当下喜欢摄影的年轻人很多,可能大多不太清楚。《四月影会》是新中国摄影史上最重要的民间摄影团体,她的诞生影响了一代摄影人,是现代中国摄影史上不可绕过的点。

日前,我在网上看到王志平这一幅作品时,感觉非常亲切,继尔感慨万分,那里有许多我难忘的往事。     这是上世纪70年代,王志平居住过的一间小屋,位于北京东四X条胡同一个老四合院内,面积估计也就是十多平方米左右。除了横着的一张床,立着的一张桌子,此外就没什么空地方了。王晓霞走了之后,这间小屋就成为王志平的卧室、画室、暗房、书房、会客室、外地朋友来京的临时招待所、朋友们聚会地点。

这间小屋同样也会让许多中国摄影界大腕们记忆深刻,因为当年的《自然.社会.人》影展从筹备、选作品、写前言、.....一切活动都在这里进行,这里就是《四月影会》的发源地。

中国摄影家协会副主席、摄影家王文澜曾写文章回忆:这间小屋太小,来的人又太多,为了看一张照片,常常是人叠着人如同叠罗汉一股,王文澜称这间小屋是当时摄影青年心中的艺术殿堂,称王志平为“大哥大”。

导演张艺谋,当时还是电影学院摄影系的学生,他也给王志平送过作品,张导名声大振后,他们在巴黎见面时仍然称王志平为大哥。

王志平全身心投入四月影会的那段日子,我已经生活在湖北的五七油田了。但是每年总有许多次回北京,无论是探亲还是出公差,只要到了北京,每次都要在那张床上睡上几晚,和王志平彻夜长谈。这其中包括王晓霞还在世的时候,也包括我和妻子一起回家探亲的时候。只要身在北京,虽然北京有家,但我兜里总是有这间房子的钥匙。

这间小屋全部窗户全都用黑纸糊得严严的,一关灯就是一个极好的暗房,再把床上的被褥一卷,放上那架从旧货店买来的苏联左尔基放大机就开始放大照片,我负责显影、定影、清洗,边干活,边聊天,那感觉比如今朋友见面上饭馆,坐咖啡店更愉快,更舒心。现在想起来,真让我怀念!

因为没有了女人,这间小屋永远是乱的。床下那尿罐就是我们晚上方便的用具,早晨我端着满满的尿罐去院子里的厕所去倒,有一次,我因为泼出去的尿液溅了出来,招来一边正在蹲炕的爷们一通臭训,吓得俺一个劲地赔不是。

冬天这间房子极冷,王志平不知从哪里搞来的液化气取暖器,俗称红外线炉,可能是燃烧不充分,次日早晨起床,脸上,鼻子两傍都是黑乎乎的灰尘。

小屋里的四壁挂满了字画和照片,有一阵子,还挂有许多艺术陶瓷。其中有黄永玉的荷花、王森然的猫那么大的腕给送给志平的原作,就挂在那间小屋的墙上。如果那些画还在,按现在的市值也能在北京买套房了,听说有的已经不在了,因为王志平的东西,只要是朋友看上了,拿走是件容易的事,可再要回来就难了,他开不了口。

那段日子,王晓霞的骨灰盒一直摆放在桌子上,盒子正面有王志平家的电话号码,这个故事让我稀嘘不已,曾经感动过不少朋友。(《写在骨灰盒上的电话号码》http://blog.sina.com.cn/s/blog_4af2e3680100090m.html)

我认识王志平的时候,他还是个十三四岁的初中生,当年他父母的家就是我们几个朋友经常去的地方。婚后他们先是住在北影宿舍,然后是这间小屋,再后来他单身一人又搬到东大桥.....,每个住处我都熟悉,但惟独这间小屋给我的记忆最深。

王国维讲,一切景语皆情语。许多摄影家看到此景,想到的是当年办影展时的激情。作为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我的感受更为复杂,更能体会个中更深的滋味,这间小屋承载着王志平一生中许多幸福和痛苦的记忆。

1981年张艺谋写给王志平的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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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日期:2022年05月13日